是夜东风正劲，这支庞大的船队片刻不停地向着上游进发。
到第二天接近午时的时候，船队抵达了筑水河口。
这是一条贯穿谷城全境的汉水支流，同时也是谷城与光化的交界之处。
谷城和光化两县，是...
昭武六年春，京师细雨如丝，紫禁城角楼在烟雨中若隐若现。陈小川立于内阁值房窗前，手中握着一封刚由快马自云南急递而来的密报??大理以西的腾冲边境，发现一支形迹可疑的商队，携带大量西洋仪器与古籍，领头者自称“法兰西地理学会特派考察团”，却无驻京公使馆签发通行文书。更令人警觉的是，其中一人所佩怀表内藏微型胶卷，经电讯处破译，竟是西藏布达拉宫建筑结构图与拉萨水文地质剖面。
他将密报置于案上，凝视良久。窗外雨滴敲打青瓦，声声入耳，恍若十年前九溪谷那夜暴雨中的枪声。他知道，这已非单纯的谍情，而是新一轮文明攻防的开端。
三日后，国家安全咨议局再次召开紧急会议。李清远率先发言：“根据赵子昂从伦敦传回的情报，欧洲近十年兴起‘东方心智研究会’，打着人类学旗号，实则系统收集中国宗教仪式、方言音律、儿童启蒙歌谣，试图构建‘中华精神模型’，预测我民族行为模式。”他展开一幅图表，“他们认为，一个民族的思维可被编码，一旦掌握其‘文化基因’，便能在不发动战争的情况下实现驯服。”
沈婉儿接过话头：“我在广州女医学校讲课时，已有学生反映，某些教会出版的《生理卫生读本》中，刻意将中国人描述为‘神经反应迟缓、情绪易失控、体质先天不足’，并配以伪科学数据。更有甚者，在新编小学国语课本里，将岳飞称为‘狭隘民族主义者’，称戚继光抗倭是‘阻碍中外交流’。”
殿内一片哗然。
陈小川沉声道：“这不是误读，是蓄意篡改。他们要割断我们与英雄的血脉联系，让我们羞于提起自己的历史。”
贺承志拄杖而入，白发如雪，步履虽缓，目光却锐利如刀。他在主位坐下，缓缓开口：“三十年前，敌人用炮舰轰开国门；二十年前，他们用白银收买官吏；十年前，他们用条约蚕食主权；如今，他们要用文字、图像、声音，一点一点地替换我们的记忆。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低沉却有力：“我们要反击，但不是以暴制暴，而是以真破妄。”
当夜，一道诏令自内阁发出：全国新式学堂即日起增设“文化溯源课”，由各地书院老儒与民间口述史传承人联合授课，内容涵盖地方志、家训族谱、节庆习俗、方言童谣。同时，国家广播电台开通“祖先的声音”栏目，每日播放各地采集的真实民歌、戏曲片段、老人讲述的抗战往事。
一个月后，一场名为“寻根?守魂”的全民行动席卷南北。苏州一位八旬老匠人将祖传的明代盔甲修复展出，附言：“此甲曾随先祖守扬州，血迹尚存，岂容说它是野蛮遗物？”成都茶馆里，说书人重讲《杨家将》，台下孩童齐呼“杀敌报国”；西安碑林旁，一群中学生自发抄录《出师表》，张贴于街头：“丞相未竟之志，吾辈不敢忘。”
然而，暗流仍在涌动。
六月中旬，福建沿海接连发生怪事：多艘渔船返航后，船员集体出现幻觉，声称夜间见海面浮起金光宫殿，有穿红袍洋人招手呼唤，醒来时舱底竟多出刻满符咒的铜铃。海军派潜水队搜查，于海底三十丈处打捞出一座铁铸“声波共振器”，内部结构精密，能通过特定频率激发人脑产生幻象。
李清远亲赴现场检测，脸色凝重：“这是心理战装备，利用次声波与光影投影结合，制造集体幻觉。目标不是杀人，是让人怀疑现实??当百姓开始相信‘海中有神迹’‘洋人通天法’，我们的政令就会失去根基。”
贺承志闻讯，立即下令封锁消息，同时命柳参政彻查国内所有涉外科研合作项目。结果令人震惊：过去五年间，七所重点大学接受了英国某基金会资助，共建“认知科学实验室”，名义上研究记忆力提升，实则长期采集中国青少年脑电波数据，并标注“族群反应差异”。
“他们在做文化免疫测试。”贺承志冷笑道，“就像当年用鸦片摧毁意志，现在他们想用科技瓦解信念。”
他提笔批阅军机处奏章，写下八个大字：“心智疆域，寸土必争。”
七月十五，中元节。京师举行首次“英灵共祭”大典，皇宫太庙之外，另设万人祭坛，供奉无名烈士牌位。贺承志亲自主祭，宣读《告亡魂书》：
> “你们的名字或许无人知晓，
> 但你们的牺牲早已融入山河。
> 今日之学堂朗朗书声，
> 是你们未曾说出的话语；
> 今日之铁轨贯穿群峰，
> 是你们未曾走完的道路。
> 我们没有忘记，也不敢忘记??
> 每一次升旗，都是对你们的回应。”
祭典直播覆盖全国，无数家庭跪坐门前，点燃蜡烛。当晚，收视统计显示，观看人数突破六千万，创历史新高。而就在同一时刻，上海租界内某外国电台信号突然中断，经查，系其发射塔遭雷击损毁??民间传言，那是英烈显灵，不容亵渎。
风波未平，边疆再起烽火。
八月初，西藏噶厦政府急报：印度北部出现大规模传教活动，数千名身着僧袍的“国际和平使者”深入牧区，发放印有英文咒语的护身符，宣称“唯有皈依新信仰，方能免于末日灾难”。更有甚者，他们利用热气球向高原投放带有致幻成分的香料粉末，导致部分村落整夜狂舞，自残焚屋。
更危急的是，这些“使者”背后竟有英国陆军后勤编号的运输车队支持，且沿途设有加密无线电站，与加尔各答总督府实时联络。
陈小川怒极反笑：“好一招借宗教之名，行殖民之实！”
贺承志却异常冷静：“他们选在高原，正是因为那里信息闭塞、医疗匮乏、人心易惑。对付这种‘软侵略’，不能只靠军队。”
他下令：立即启动“光明行”计划。由国家医学院派出百支流动医疗队，携最新研制的抗幻觉药物与便携式净水设备进藏；同时组织三百名青年教师，带着太阳能发电机与卫星接收器，建立“星空课堂”，每晚为牧民播放国产纪录片《唐蕃古道》《文成公主》《长征路上的藏族向导》。
他还特别批示：“给每个孩子发一台录音机，让他们把自己的母语故事录下来。告诉他们：你们的语言，不是落后的符号，而是文明的密码。”
与此同时，赵子昂在巴黎发动舆论反击。他召开国际记者会，公开一批法国殖民档案，揭露其在非洲强迫原住民儿童改姓、禁说母语、焚毁古籍的暴行，并质问西方媒体：“你们口口声声说尊重多元文化，为何对中国保护自身传统，却称之为‘封闭’‘排外’？”
此举引发全球知识界震动。瑞士日内瓦大学三位教授联名发表《文明平等宣言》，呼吁联合国设立“文化主权保护机制”。连美国《纽约时报》也刊发评论：“当一个古老文明奋力守护其精神家园时，我们是否该反思，所谓‘进步’的标准，究竟由谁定义？”
秋去冬来，风雪交加。
腊月廿三，小年之夜。京师火车站灯火通明，一列满载物资的专列即将南下广州。车上不仅有棉衣、药品、教材，还有一箱箱特制的“文化礼盒”??内含毛笔、墨锭、《千字文》木版印刷套装、民族乐器模型，以及一张刻录了百首中国民歌的黑胶唱片。
陈小川亲自送行，忽然接到密报：澳门方面截获一名欲潜逃的法国情报官，其随身皮箱夹层中藏有一份绝密计划书，标题赫然写着??
**《华夏解构工程：十年行动计划》**
全文分五阶段：
一、瓦解家庭伦理，推广极端个人主义；
二、贬低传统教育，塑造“无知即自由”价值观；
三、扶持娱乐至死文化，淹没严肃思考；
四、制造历史虚无主义，使人不信祖宗、不敬先烈；
五、最终实现“自愿臣服”，让中国人主动请求“被引导”。
文件末尾附有一段冷酷批注：“只要控制他们的学校、剧院、医院和教堂，就不需要占领他们的土地。”
陈小川读罢，手微微发抖。他连夜驱车奔赴西山书院。
贺承志正在灯下修订《国民德育纲要》第三稿。听完汇报，老人久久不语， лишь轻抚桌上的《论语》与《孙子兵法》合订本。
良久，他抬起头，眼中竟有泪光：“他们怕的，从来不是我们的舰队有多强，而是我们的孩子还会不会背‘己所不欲，勿施于人’；他们恨的，不是我们的工厂能造火车，而是我们的青年还相不相信‘天下兴亡，匹夫有责’。”
他站起身，走到墙边，取下悬挂多年的邙山战役地图，轻轻拂去灰尘：“明天，召集群臣。我要提议，在全国推行‘双基工程’??基础学科教育，必须与中国经典同步教学。数学课讲勾股定理，也要讲《周髀算经》；物理课学电磁感应，也要学王充《论衡》中的‘气感说’；化学课做实验，先读《天工开物》选段。”
“我们要让每一个学生知道，科学不是西方的专利，智慧一直流淌在我们的血脉里。”
陈小川肃然领命。
次日早朝，新帝端坐乾清宫，听取内阁奏报。当贺承志颤巍巍呈上《双基工程实施方案》时，全场寂静无声。
年轻的礼部尚书起身质疑：“如此融合古今，是否会混淆科学与玄学界限？”
贺承志平静反问：“你说的‘科学’，是指方法，还是指话语权？若只是方法，那《墨经》里就有光学实验记录；《梦溪笔谈》早于牛顿六百年提出地磁偏角。我们不是要复古，是要正名??中华文明从未停滞，只是被强行打断。”
他声音渐高：“今天的孩子学英语，是为了看懂世界；但他们也必须学懂自己。否则，走得再远，灵魂也会迷路。”
大殿之上，钟鸣九响。
新帝起身离座，亲手扶起老臣，郑重宣布：“准奏。即日起，全国中小学施行‘双基并重’教学改革。另设‘文化复兴基金’，每年拨款百万两白银，用于古籍数字化、非遗传承人补贴、乡村书院重建。”
旨意传出，举国沸腾。
春节期间，全国各地掀起“我家有宝”活动。百姓纷纷翻箱倒柜，捐出祖传医书、工坊图纸、战场家书。仅一个月，国家档案馆新增藏品十二万件，其中最珍贵者，是一册明末火器匠人手绘的《霹雳?构造全图》，填补了军事科技史空白。
而在西北戈壁，一项秘密工程悄然竣工??代号“昆仑镜”的巨型射电望远镜阵列正式启用。它不仅能观测宇宙深空，还可通过特殊频段，向全球广播中文经典诵读节目。第一期播出内容，是贺承志亲自选定的《孟子?告子上》中一句：
**“生亦我所欲也，义亦我所欲也；二者不可得兼，舍生而取义者也。”**
信号穿越大气层，飞向星辰。
与此同时，南方海疆传来捷报：南洋水师在南海巡航时，截获一艘伪装成渔船的外国间谍船，船上藏有高精度地形扫描仪与微型无人机群，目标直指海南岛军事基地。经审讯，主谋竟是曾在九溪书院留学的东南亚籍毕业生，被境外势力以巨额金钱与家族安全胁迫叛变。
消息传至书院，学生们群情激愤。数百人自发集会，宣誓“绝不让母校蒙羞”。更有年轻学子联名上书，请求毕业后赴边疆任教、参军、勘测，用实际行动证明：真正的知识，永远服务于人民。
贺承志得知后，只说了一句话：“种子已经发芽，风雨再大，也挡不住春天。”
转眼已是昭武七年清明。
这一天，全国停课停工，举行“记忆日”特别纪念。九溪书院广场上，一万三千七百二十九盏长明灯依次点亮，每一盏对应一位烈士。孩子们手捧手抄的《复国誓言》，在碑前齐声朗诵：
> “我不忘血，不负山河；
> 我不媚外，不欺弱小；
> 我以智慧护国，以仁爱待人；
> 若有来世，仍做中华儿女！”
声浪如潮，回荡山谷。
贺承志坐在轮椅上，由陈小川推着缓缓前行。当他来到谭嗣明烈士墓前，忽然抬起手，轻轻抚摸石碑上的名字，低声说：“老谭，你当年说，我们要建一个不让百姓跪着活的国家。现在，孩子们站着读书，站着说话，站着选择人生??你看见了吗？”
风吹松林，沙沙作响，仿佛回应。
归途中，陈小川忍不住问：“先生，您觉得这场战争，何时才算真正结束？”
贺承志望着远方初升的朝阳，缓缓道：“当你不再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。”
车轮碾过新铺的柏油路，通往山外的世界。路旁，一块石碑静静矗立，上书：
**“此路通向未来，起点却是初心。”**